你好。

很少写东西给人看了。因为这事让我自觉像只受伤的猴子。
我的诚实也很有限度。所以你不妨把这些主动交代当作我对世界的馈赠。

互联网上的我的博客这么一个地方,我把它理解为一座山间小屋。大多数时候主人不在,云深不知处去了。也就很少有人来。
这样的一篇文章还能被你看到,不得不郑重地说一声你好。

熟悉我的人应当察觉到我的性情有些变化。——但是真的有人熟悉我吗?这事也很值得怀疑。
前段时间一些事,使得看上去一直很坦诚的我显然也藏着不少的小秘密。
不过无妨啦。用台湾话说叫「这样也没差啊」。(我现在挺喜欢学台湾朋友说话。以至于他们觉得「四川人说国语比较好听诶」……)

性情变化的诱因是我大学毕业了。我大概从某种逃避里走了出来。重见了好几个之前不想面对的问题。
结论就是这世界前行时背负的沉痛远超出你想象
这句忠告给年轻的朋友们。可能我以前不太懂这一点。我现在懂了。挺懂的。我是这方面的大师。
或者我一直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有出家和苦修的基因,不需要遭遇什么灾难和困厄就愿意身负枷锁循环推石头上山。可惜那些宗教都太烂了,我宁愿老死也不想与他们为伍。

用一种流行的说法来讲,我现在就是一名「佛系人类」。
世界应该感谢我。我放下一切。
虽然我也曾讲述孤独。——这在现在的我看来是一种撒娇,是在告诉世界「你们都该来爱我」。

但是总的来说,我称得上是「基本无害」。绝不会有那种因压抑而爆发以至于发疯了跳起来咬人一口的冲动行为。
我现在很乖巧。——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甚至已经了解自己的毒性所在。我在体内化解自己的毒。——消解自己,也消解存在的意义。

当然,这会带来一些问题。所以我现在是个新的虚无主义废物。我把所有事情都当个卵。
我在公司里有个很好的师傅,他可能觉得我脑子不太好使,每次接收命令都要花个一分半钟反应。但我也不只是傻,其实是我有点懒。我觉得所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那些迟钝感都是我在心里劝说自己。
这样说可能会引起一些朋友的担心。在此澄清一下。即使这样,我也是能在年终绩效上给自己打二等而值得老板把我改为一等的存在。
……
全靠同行衬托的好。

我也不是个自甘堕落的人。我还是挺想把自己塑造为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不想到老了来装逼,人家可以感慨「半生飘零」。我却全都是在「原地待命」。
可是我现在在哲学上非常…非常的虚无。以前还想当台下为英雄鼓掌的观众,而现在我觉得英雄他在另一个维度下可能也很孤独无助。

你可以看到,上文里用了很多个「我」字,而且已经是删减过很多的结果。「以自我为中心」,这是目前我狭隘的哲学走入死胡同的一个大的趋势。

等等,好像装逼装得有点过了。本文主旨是要向各位朋友们汇报工作的,😄。

大多数原地待命的人,等了大半辈子,命也不会来。
我按部就班,在某些路口顺从滑向势能最低点,贪心取简单的局部最优。因此也只受较少的挫折。

毕业之后有了更具体的任务和压力,就少了很多自我怀疑,因为我清楚看到自己的价值——您做的每一件事可都是在替公司挣钱呀

年中,在我刚毕业的时候——那时我的性情还一如既往——写过一些没有发出来的东西:

愿诸位都去谋求自己最大的「势」。去破解生命中最复杂的温柔。
积攒心中勇气,而不是被愤怒、不满或者仇恨驱动着做选择。
去承受最深重的伤痛。
乘着年轻,埋头冲进黑暗困厄中去。

且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文字在什么时候拿出来都不丢人。因为我得意于自己和各位好朋友的才华。
即使今日的我不再相信朋友这个概念。我也依然承认这批人的才华。我认为世界不止于此,人类,也不止于此。因为我们不止于此。

另一项需要澄清的状况是,虽然我很懒地滑向了局部最优点,但不等于我被困进某种局面。我随时也可以跳出这个小圈去做厉害的事,照样龙战二三十载,少建功业,说一句际会如期。
而目前的境遇所让我满意的是:周围有些人很厉害。只要这个公司里还有比我聪明的人,我就没有理由说自己努力,也没有理由看不起别人。

我写东西的时候老喜欢自我塑造为一种寡淡形象。现实中我比较简单开心,下班沉迷游戏,偶尔跟同事打球,输赢赌一瓶雪碧。
以前关注男欢女爱,因为它们似乎与存在有关。可惜存在先于一切,爱情不在了我也还在。这就显得爱情很不负责任。
我的困厄在于器量太小。最近工作上常用一个词是trade-off。聪明人都懂得trade-off,而我在有些命题上拒绝承认trade-off。

时光像显影剂一样洗刷着那些远去的人事,浮现出真假掺半又让人忍不住原谅的小小心思。
可我还是对那种留不住的难以名状无法割舍。我不算个愚蠢的人,很多道理不用脚指头都能想清。但问题也正在这里。我的脚指头告诉我那些东西是可以留住的。然后我的大脑知道这太难了,就拒绝听从脚指头的指挥。
因此我仍在原地待命,无力地看世界在我面前来去,时而感觉脚趾发麻,内心抽搐。
只能假装清醒,在枯朽间写下一笔难受。